一個經過不斷技術攻關的葡萄品種遭遇“黑色九月”;
一個歷盡艱辛發展起來的合作社一個月損失高達160萬元;
一個獲得“綠色食品”認證的葡萄品牌差點毀于一旦……
這樣的窘境，最初源于“無籽葡萄打了避孕藥”的謠言沖擊。然而，葡萄遭遇銷售困局，僅僅是謠言之禍嗎?
在屢次“謠言傷農”的背后，政府、公眾、農戶又該做什么?在關鍵時候如何扛起幫扶之責?帶著這樣的思考，記者繼續深入調查。
農戶：相關部門對“傷農謠言”熟視無睹
——面對傳聞之禍，誰來終結謠言?
就在“無籽葡萄打了避孕藥”的謠言在網上瘋傳的同時，各種版本的傳言繼續在“朋友圈”中大肆傳播：如“無籽葡萄這樣甜，是用牛奶灑的。”對此，湖南省郴州市蘇仙區葡萄種植大戶周外清苦笑著說：“本來無籽葡萄生產成本就很高，我花錢買牛奶倒在葡萄地里當肥施，得不償失，還不如直接省下這牛奶錢。”
“辛辛苦苦大半年，一朝毀在謠言前。”不少種植大戶如此感傷地說。然而，就在大戶“受傷”時，記者接到農民反映，稱相關部門卻熟視無睹。一些農戶說：“從8月底各種傳聞鋪天蓋地襲來時，直到記者9月26日實地采訪前，從未接到相關部門的主動咨詢，也沒有派專人上門實地調查受損情況。”
“鮮活農產品季節性很強，如果不能及時銷售，農戶在短時間內會受損，而謠言若不能及時澄清，整個產業則可能長時間不振。”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會長晁無疾痛心疾首地說。
湖南省農科院園藝研究所副所長、研究員李先信認為，相關部門應當及時發現、搜集信息，并迅速、準確地進行研判，倘若證實傳聞是謠言，就應該把謠言扼殺在“搖籃”中;合作社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要為自己撐起“保護傘”，建立產品追溯體系，自覺接受社會監督，同時要通過正規、權威的行業協會和行業組織傳遞資訊;此外，公眾需要提高自身素質，不輕信和散布不實言論。
“對傷農謠言，要澄清更要追責。”郴州市農經站副站長李小勤認為，對故意制造謠言的責任人要嚴懲不貸。
有專家認為，讓公眾不輕信謠言，有賴于對農業科技的進一步普及推廣。相關部門要利用農博會等契機，組織實質性、互動性的專場農業科技推廣會。
就在郴州等地的部分葡萄銷售受阻的時候，湖南葡萄種植大縣澧縣的葡萄卻賣得不錯。湖南省葡萄協會副會長王先榮告訴記者，葡萄暢銷的關鍵因素在于品質有保證、品牌叫得響、銷售渠道暢。
湖南省葡萄協會副會長、郴州市宜章縣葡萄種植大戶李恪山坦言，他們基地生產的無籽葡萄價格從15元/斤降到8-10元/斤，2萬斤滯銷。他認為，除了謠言沖擊外，還有農業電商等銷售渠道本身不暢通的原因。
常德市農經局局長、高級經濟師張業湘認為，一方面要建立頂層預警和響應機制，一旦發生大面積滯銷特別是因謠言沖擊致使農產品銷售難現象，政府相關部門要幫扶農戶積極拓展銷售渠道，打通“線上”“線下”兩條路子，促進農產品銷售;另一方面，農業產業要進行前瞻性的整體規劃和設立科學的運行機制，以品牌促銷售，以銷售倒逼生產。
城管：因創建文明城市不再設立城區臨時銷售點
——承擔民生之責，誰來幫扶銷售?
“對于普通農民而言，經歷過這樣一次‘豐產不豐收’的傷害，‘播下的是希望，收獲的是失望’，不僅是投入的損失，而且是心血的白費，關鍵是信心的喪失，有的農戶因此債臺高筑，有的家庭甚至一蹶不振，給社會和諧穩定帶來隱患。因此，抓好農產品銷售，確保農民勞動有收獲、付出有回報、生產有效益，是各級黨委政府必須肩負的責任。”
這是今年3月郴州市委書記易鵬飛在《把農產品銷售作為重大民生抓實抓好》一文中作出的分析。在他看來，抓民生要抓關鍵，把農產品銷售出去就是重大民生。
雖然地方領導高度重視，然而在這次“謠言沖擊葡萄銷售”現象發生后，郴州一些相關部門的反應卻慢了許多。“因為是傳聞，總想著相關部門會主動向公眾澄清，心想政府一‘正言’，謠言就會不攻而破。”周外清說。
從8月底以來，現場來采摘的市民不多了，外地網購的消費者少了，就連原來最喜歡搶購無籽葡萄的批發商都挑三揀四。在這些渠道被堵塞的情況下，一些種植大戶將希望寄托在郴州本地市場銷售，但事與愿違。郴州城管部門聲稱：一方面，由于葡萄傳統銷售旺季是6-8月份，因此到9月份，市場外的臨時銷售點已經全部停設了;另一方面，由于郴州正在創建“全國文明城市”，市場外面不允許擺攤設點銷售葡萄等農產品了。
9月12日，等不起的周外清打了個報告，請求在蘇仙區蔬菜市場擺攤售賣。9月12日、13日，蘇仙區良田鎮鎮政府和區農業局分別證明“情況屬實”。此后，蘇仙區領導李定河作出批示：請城管執法實地核查。
據周外清說，他拿著報告到郴州市城管局蘇仙執法支隊申請。一工作人員聲稱：“現在開湘南投洽會，很忙。”爾后，這名工作人員又說：“先將報告拿回去，到時等通知。”但直到9月29日，都沒有接到回復，批示也不見下文。
筆者就此詢問了該支隊辦公室主任李志強。李志強說：“早已通知周外清去現場核查，但周外清當時稱正在鄉村旅游節現場銷售葡萄，由于安保原因，出去了很難進來。”李志強解釋，市城管局規定6月15日-8月30日，在城區統一規范設立臨時銷售點方便農戶進城銷售，但現在早過了規定的時間，不再批設臨時銷售點。
李志強坦陳：“我們也知道有些瓜果還處于大量銷售期間，但這樣的特殊情況，要找區領導批示。像周外清的報告雖然區領導批示了，也要雙方到現場核查，找到一個不影響市容的地方，向區領導報告批復后才會同意在市場外設立臨時銷售點。”
9月30日，筆者采訪了郴州東菀閣農貿市場辦公室主任方曙仁。方曙仁回應：“現在在搞整治，市場外面不準設立臨時銷售點了，農戶可以到市場里面去擺攤設點，但大多是過道等臨時性攤位，這些攤位都極其緊張，即便是早上四五點鐘去也很難搶到。”
對于農民的申請訴求，為什么具體執行起來如此艱難?
“市場經濟發展到今天，產業的市場化程度不斷提升，為什么我們的農業、農民經常感受到農產品賣難的傷害?我覺得最關鍵的問題是長期以來，我們習慣于用短缺時代的思維方式指導農業農村發展，只注重產出，不重視銷售，以致缺乏完善的、順暢的農產品市場體系和流通網絡，農民這個弱勢群體難以承擔農產品生產者、管理者和銷售者三重身份之重!”作為市委書記，易鵬飛給出了解答。
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：《農民日報》 2016-10-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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