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是四月，老家租房子的人來電話，說，房子漏雨。母親便決定回去瓦房。給房子抹一次泥，上一些新瓦。算起來離上一次瓦房已過十年。母親說再過十年，她應(yīng)已歸西，不再麻煩，母親輕輕一句話，卻讓人覺得沉甸甸。
瓦房，其實只用了三兩天，但母親說還要住著，直到過了小暑。父親去世后，母親一直隨我在潞城居住。老家的房子早已租給別人。這次，母親難得回去一趟，房子收拾好了，想住就住著吧。久別之情容易理解。再者又難得逢著六月六。六月六是小暑的別稱。是除正月十五水陸人口大會外，另一個盛大的節(jié)日，與其說是騾馬交易大會不如說是物資交流大會，因為會上無騾馬只有物資。早在五月底，附近縣城村鎮(zhèn)的商販們就已在我們村管委會報了名號，劃了攤位界限，占好了地方，以便到時候買賣。而村委會也早早地到省城寫下大戲，晉劇，于六月初四晚開唱，到初七八。那幾日除了小商販還有周邊地區(qū)愛熱鬧的鄉(xiāng)親及村人的親戚們云集我們村趕會看戲。賣麻花賣麻葉的，賣衣服，賣農(nóng)具的......吆五喝六，和著戲曲鑼鼓聲飄蕩在半空，形成一個特有的交響樂，買東西的、賣東西的討價聲和還價聲此起彼伏，直到戲走人散。
父親在世時，特愛看戲。幾乎場場不拉，每場都早早地拿了板凳在戲場占了位置。姐姐也愛看戲，每逢六月六，準(zhǔn)來。我也喜歡看戲，最喜歡和家人坐在一起，聽著父親的講解，覺得是一種享受。父親沒念過書，卻識得不少字，讀過大量歷史小說，通曉各部戲里的情節(jié)。父親的講解抑揚頓挫，一場戲下來，身心愉悅，很過癮。但自從父親一走，這份享受也隨之煙消云散了。回鄉(xiāng)過六月六也就成了一個心病。
母親知我心底情結(jié)，臨走前曾試探過我的口氣，想叫我一起回鄉(xiāng)。特別是臨近六月初，每日均給我電話，跟我說哪個同學(xué)回去了，哪個表妹回去了。賣衣服的去了幾家，賣麻葉的去了幾家，唱戲的劇團(tuán)也去了，多會兒開戲等等。弄得我心神不安，欲罷不能。故土節(jié)日特有的情形如勾魂地總在我眼前浮現(xiàn)。
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回去。只是自前年夏天，得了失眠癥，一直未好，出門更甚。睡覺不好，吃飯便不好，又易引起其他并發(fā)癥。一想起害那病，心里直犯怵。前年夏天正是準(zhǔn)備和母親回鄉(xiāng)過六月六，本來定好六月初二出發(fā)，看完戲回轉(zhuǎn)，正好一禮拜假期。誰知縣里通知母親五月回去審核，看本人是否在世，否則不予發(fā)放養(yǎng)老金。沒辦法只得提前送母親回鄉(xiāng)。因一路串親走戚，母親倒沒啥。我反而不堪勞頓，得了失眠癥，引發(fā)并發(fā)癥，不得不打道回府。六月六與我失之交臂，重溫此時此地獨有的鄉(xiāng)情鄉(xiāng)俗成了空夢，叫人遺憾、惆悵不已。
中國鄉(xiāng)村發(fā)現(xiàn)網(wǎng)轉(zhuǎn)自：頭條號 山西國學(xu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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